十、命運之矛

我按下按鈕,身後通往實驗室的大門緊閉,眼前的落地窗則朝向兩旁開啓。「妳確定這個飛行背包有通過測試?」

「確定。」愛蓮娜說。

我戴上頭盔,兩手緊握操縱桿,向前走到落地窗邊。六樓說高不高,說矮不矮,總之摔下去是會死人的。我左手按下預備鈕,飛行背包兩側緩緩伸出兩張平衡翼。結果火箭人計畫的飛行裝置並非漫畫裡那種會噴火的東西,大小比想像中要大上一點,如同在背上背了兩個大圓筒一樣,桶內是類似直升機螺旋槳的扇葉設計,以氣旋的方式將人送上天空。合理,我常想真在背上背個會噴火的東西,屁股是能給它烤多久?我正要按下右手的啓動鈕,愛蓮娜突然說話。

「有沒有什麼話想說的?」

「飛向宇宙,浩瀚無垠!」

我按下啓動鈕。扇葉急旋,身體騰空,我轉動操縱桿,朝向數百公尺外的總部大樓衝去。

「妳說阿布在九樓等我?」

「東北角。」

接近總部大樓之時,九樓東北角一扇落地窗爆炸,化為一推碎片灑落。我定睛一看,基督大敵就站在窗口對我揮手。這一下爆炸吸引了在底下包圍大樓的傭兵注意,人們紛紛開始對我開火。我加快衝勢,轉眼之間飛入窗口,撞爛三塊辦公隔板,在地上摔得亂七八糟,這才關閉裝置,狼狽爬起。

阿布走過來幫我卸載飛行背包。「好玩嗎?」

「還不錯。」

卸下飛行包後,我伸展筋骨,跟阿布來到這間大辦公室的中央。他爬上辦公桌,在天花板上繼續補滿一圈爆破膠。根據愛蓮娜的情資,進出頂樓的唯一方法就是透過電梯,而我們不喜歡走任何唯一的通路。本來我打算自天台降落,直接從上方垂落頂樓,爆破窗戶進攻,但是阿布在啟動封鎖指令的同時也啓動了天台電網,藉以防止攻堅部隊降落天台。任何降落天台的生物都會瞬間烤焦,而我不喜歡被人瞬間烤焦。

「準備好了。」阿布跳下辦公桌,拿起放在桌上的引爆器。「我要炸了。」

「你有把握解決阿拉斯特?」我問。

「我是個目中無人的狠角色,」他答。「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說完按下按鈕,引爆爆破膠。就聽見一陣轟然巨響,灰塵飛舞,天花板當場坍出一條大洞。

阿布丟下引爆器,一腳踏上辦公桌,猛力使勁,身體騰空而起,雙手在天花板上的洞緣借力,轉眼上了十樓。

我爬上辦公桌,向上一跳,雙手抓緊洞緣,搖晃身體,右腳甩出,勾住十樓地板,如同攀牆一般攀上十樓。上樓之後我著地一滾,翻身而起,持槍警戒。只見基督大敵大落落地站在洞旁,冷冷瞪視前方。這是一間古色古香,富麗堂皇的大型書房,兩面書櫃,一面酒櫃,剩下的一面牆壁上架有一座巨型電視牆,此刻螢幕上正在顯示世界各地的新聞畫面以及許多針孔偷拍或是不知道架在何處的攝影畫面。電視牆前方有一張氣派十足的古董辦公桌,一名頭髮花白的壯年男子靠在辦公桌前,手持高腳酒杯,神色不善地瞪著阿布。我曾在時代雜誌上見過此人照片,知到他就是遭受惡魔附身的天際標靶執行長,馬丁.道格。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阿拉斯特問道。「為什麼要摧毀我辛辛苦苦為你建立的一切?」

「為我個屁。」阿布冷冷說道。「你只是想要滿足你自己的私慾。想要征服世界,你不會親自動手嗎?為什麼要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死都讓我去死,等我死了你再來掌握我的遺產遊樂人間?再說,我摧毀什麼了?你當我眼睛瞎的嗎?基地的軍火彈藥都已經被你運走,如今這裡只剩一間空殻而已。只要解決了我,你隨時可以另起爐灶。我看就連基督大敵的備用人選,你也早就已經找好了吧?」

「哼!」阿拉斯特冷笑一聲。「不識抬舉的東西。你以為世界上反基督人士很少嗎?我殺一個你,還有千千萬萬個你。我根本不怕找不到基督大敵。」

「殺得了我再說!」

「阿拉斯特!」我插嘴:「你做這種事情,路西法知道嗎?」

阿拉斯特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有此一問。「我做毀滅世界的事情,不需要跟路西法報備。」

「你根本是私自行動!」我說。

「關你什麼事?」阿拉斯特理直氣壯。「只要對毀滅世界有利的事情,路西法都讓我們放手去做。」

「路西法根本不想毀滅世界!他只是想要墮落人心而已!」

「你又知道?」

「他親口告訴我的。」我說。

「但是他沒有親口告訴我!」阿拉斯特大聲吼道,彷彿被我刺到痛處了一般。「他已經很久沒有親口告訴我們任何事情了。他喜歡模仿耶和華,模仿耶穌,把自己搞得神神祕秘,要用什麼神祕的方式影響世界!我忍很久了。我們都已經忍很久了!他不做事,我們幫他做!」

「不管路西法搞不搞神祕,你都應該清楚他不會跟女神站在同一陣線。」我說。「你的作為如果完全以地獄之名出發,我也無話可說。但是你找莎翁之筆做什麼?你到底跟什麼人合作尋找莎翁之筆?你跟女神之間,是不是有所協議?」

阿拉斯特先是皺眉,繼而冷笑,語氣不屑地說:「我不會告訴你的,想要知道,自己去查。」

基督大敵問:「命運之矛在哪裡?」

阿拉斯特向後一比。「在我後面的房間裡。」

阿布二話不說,邁步就走,我也跟著前進。我們兩人一左一右,自辦公桌兩旁路過阿拉斯特身邊。阿拉斯特臉色一沈,身上噴出火焰,形成一道火牆,阻擋我們去路。

阿布瞪他一眼:「原來你打算阻止我?我以為你只是出來廢話的而已。」

阿拉斯特轉向阿布,高舉右手,掌心上方冒出一顆火球,急速旋轉,越轉越大。「命運之矛屬於基督大敵所有。你不想當,就得死在矛下。」說完振手疾揮,拋出火球。

阿布冷笑一聲,伸掌抵擋火球。就聽見轟然巨響,阿布滑步後退,一直退了十呎左右,終於雙腳一沈,在地板上踏出兩個大洞。他掌心緊守,握成拳頭,將火球化為一片火苗飛散。他拍拍雙掌,清理掌心灰燼,接著踏步向前,朝向阿拉斯特走去。

「你這小小火苗,燒不盡我對抗命運的決心。」

他走到阿拉斯特面前,對準對方腦袋一拳揮出。阿拉斯特一掌上翻,緊扣他的手腕。阿布抽動手臂,竟然紋風不動,臉上不禁露出詫異之色。阿拉斯特哈哈一笑,右拳揮出。阿布如法泡製,也伸左手扣住惡魔手腕。兩個傢伙站在原地,相互角力,一時之間誰也佔不了上風。

我拔出匕首,迎上前去。

阿拉斯特若有所感,回過頭來,斜眼瞄我。「克拉瑪之刃?」

我問:「你很熟嗎?」

「肉身被它毀過兩次。」

「那就湊成三次吧。」

阿拉斯特大吼一聲,放開阿布手腕,轉動腳步,牽動阿布,彷彿把他當作一把武器一般對我揮來。阿布及時放手,身體騰空撞向牆壁。我閃身避過,隨即甩開匕首,衝到阿拉斯特身前。阿拉斯特架開我持刀的手臂,對準我的胸口捶出一拳。要不是胸口印記發光,只怕這一拳就把我的心臟捶出體外。阿拉斯特想不到這拳沒能把我打死,面露訝異之色。我趁機一口鮮血噴在他的臉上,反手再度揮出匕首。阿拉斯特應變迅速,右手迎上來抓我手腕,跟著魔力凝聚,火焰四溢,我的右手當場燒了起來。

我還來不及出聲慘叫,基督大敵已經出手扣住惡魔喉嚨。阿拉斯特當機立斷,放開我的手腕,揮出火掌抓向阿布。阿布身形微側,推出另外一手,接下火掌,隨即五指緊扣,扯直阿拉斯特的手臂。我右手焦黑,血肉糢糊,以左掌包覆右掌,飛身跳起,一刀揮下,當場將阿拉斯特噴火的右臂砍了下來。

我們三個當場愣了一秒,目光都在阿拉斯特右肩上的斷口跟阿布手中依然噴火的斷臂之間游移。接著阿布哈哈大笑,一把推開阿拉斯特,將其斷臂高高舉起,掌心使勁,斷臂火焰高竄,炙烈噴灑,轉眼之間燒成一根焦骨。阿布抖動手臂,焦骨灰飛煙滅。

阿拉斯特難以置信地瞪著我們。左手緊壓右肩斷口,但是顯然遭到克拉瑪之刃砍斷的傷口不是那麼容易癒合的。就看到他的指縫之間緩緩溢出如同岩漿一般的滾燙血液,滴在地板上滋滋作響。他的臉上充滿怨毒跟憤怒,雙眼彷彿要噴出火來,雖然就算他雙眼噴火也不會有人感到奇怪。

「滾回地獄去吧。別再出來丟人現眼了。」阿布說道。

阿拉斯特放聲大吼,聲音之中充滿雄渾邪異之情。一股強大的氣勢順著這道吼聲衝撞而出,震得書房劇烈搖晃,地板龜裂,書櫃翻倒,所有液晶螢幕跟酒瓶通通化為碎片。我站立不穩,差點摔倒,不過及時讓阿布抓住肩膀。他神情異常嚴肅,拉著我的肩膀緩緩後退。回看阿拉斯特,只見他全身肌肉脹裂,衣服全部碎光,四周灑滿血霧,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將破體而出一般。接著一道刺耳的撕裂聲響,我看見他的背上破出兩張巨大的蝠翼。不是什麼象徵性的黑影,而是貨真價實的惡魔蝠翼。他的膚色化為血紅,浮現堅硬的肌肉跟如同野獸的毛髮,嘴裡冒出獠牙,容貌猙獰,額頭上長出兩根彎彎曲曲的惡魔角。

「不是說惡魔不能直接進入人間嗎?」我問。

阿布沒有回答。

眼看阿拉斯特的身形越變越大,轉眼已經高到十呎有餘。我認為他繼續變大不是辦法,於是決定先發制人。我將匕首交到左手,邁步向前,不過阿布緊握我的肩膀不放,並不打算讓我出擊。

「不用你出手。」阿布說。「天使與惡魔不得直接降臨人間乃是基督親自訂定的法則。這個蠢蛋違逆上帝之子頒布的法令,不過就是自取滅亡而已。他以為他是誰?基督大敵嗎?」

阿拉斯特現身完畢,完全一付中世紀惡魔的形象,身材巨大無比,腦袋直抵天花板,肉身斷掉的右臂已經長了回來。他停止吼叫,正要開口說話,天花板上突然憑空冒出一條明亮的通道。阿拉斯特臉色一變,通道裡射出一道白光,灑落在他厚實的胸膛,跟著直接穿越他的身體,照射在地板之上。我看見他胸口中空,照出一條大洞,接著大洞自動擴大,身軀迅速遭受空洞吞噬。阿拉斯特仰頭看天,神情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寧靜。當空洞來到他的臉上之時,他揚起嘴角,說出最後的言語。

「很高興知道你們還在那裡。」

說完惡魔徹底消失。

明亮通道隨之關閉。

我看著天花板上通道封閉的地方,沈默了好幾秒,轉頭對基督大敵露出詢問的神色。

「天譴。」阿布說道。「神威。世界上從此沒有阿拉斯特這頭惡魔。」

「剛剛那是上帝做的?」我問。

「誰知道?」阿布說。「阿拉斯特願意相信那是上帝,對他來講就是上帝。」

「如果那股力量照在你的身上,會怎麼樣?」

「誰能對抗那種力量?當然也是一樣下場。」

「那為什麼?」我問。「明明知道力量相差如此懸殊,他們為什麼還會想要對抗上帝?」

「你要聽實話嗎,朋友?」

「要。」我點頭。

「因為他們沾染了人性。」阿布說。「因為他們在人類的歷史看到過太多暴政必亡的實例。他們相信有一天他們可以推翻上帝。」

「上帝能算暴君嗎?」我疑惑。

「對地獄的朋友來說,當然算。」他理所當然地答道。

「淪入地獄,是當年他們咎由自取,不是嗎?」

「而你認為他們應該永遠接受懲罰,永遠看不到希望?」

我沈默片刻。「你認為他說很高興他們還在那裡是什麼意思?」

「代表了他看見了希望。」他說。「代表他終於在走到盡頭之前證明了自己耗費一輩子對抗的敵人確實還存在於宇宙之中。」

「嗯......」我緩緩搖頭。「我突然覺得好像所有人都在失去信仰。天使如此,惡魔也是如此。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失去過才懂得珍惜。能夠失而復得,才是最寶貴的。」阿布說。「而且你弄錯了,我並沒有失去信仰。」他轉頭看向電視牆旁的大門。「我一直都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

我跟在他的身後,走到門邊,推開雙扇大門,進入其後的房間。這是一間陳列室,如同博物館般陳列了各式各樣天際標靶歷年研發出品的武器。展覽室的中央,最華麗的陳列櫃上,架著一把長矛。矛身陳舊,毫不起眼,矛頭也不特別銳利,但就是隱隱散發出一股死亡氣息,彷彿任何接近它的生命都會立刻凋零一樣。

儘管我一進入這間陳列室,目光立刻被命運之矛吸引而去,但是我同時又感到另外一股令我毛骨悚然的氣息。那是一種力量,一種熟悉而又遙遠的力量,我曾經擁有過,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重逢的力量。

東方仙術的力量。

「阿布......」我出聲警告。

基督大敵本來直奔命運之矛,聽我出聲之後停下腳步。陳列室另外一頭的陰影之中隱隱閃過幾道反光,緊接而來的乃是數道尖銳呼嘯的破風聲響。阿布立刻反應,斜身向旁閃避。就聽見唰唰唰唰一連六響,阿布的身上已經插了六把長劍。還有最後一把長劍瞄準阿布心臟,不過在最後關頭被我兩指夾下。我手掌翻動,抓取劍柄,一邊戒備,一邊打量阿布的傷勢。

阿布四肢各釘一劍,還有一劍插在腹部,一劍插在喉嚨。他看著我,難以置信,隨即伸出顫抖的右手,拔出插在喉嚨上的長劍。在一陣夾雜血泡的喉音之中,他含糊不清地說:「你看看......這滋味可不好受。」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答應我......」他苦笑一聲,繼續說道。「不要讓人......用命運之矛,傳承基督大敵的命運......

我點頭。「盡力而為。」

我感到仙術的力量散入四肢百駭,如同置身天地戰警的筆世界裡一樣,轉眼之間擁有千年道行,就連剛剛被地獄之火灼傷的手臂也開始出現癒合的跡象。我沒有想過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但是仔細一想就覺得這樣其實十分合理。既然當我進入筆世界時可以取得筆世界的力量,那麼當筆世界進入真實世界的時候,我自然也可以取得同樣的力量。目前看來,我只需要接近屬於筆世界的力量就行了。

「是哪位天地戰警的朋友動手殺人,還請出來見面。」

黑暗之中步出一條身影。隨著他輪廓越來越清晰,我的表情也越來越驚訝。此人中等身材,中等相貌,身穿白色西裝,全身仙氣縱橫。我很清楚他的身分,我只是需要說服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已。

「你......你是陳天雲?」我的聲音說不出的訝異。

「喔?」對方語氣好奇。「想不到在這裡碰到認得我的人。不知這位道友來自哪座名山,哪座洞府,道號如何稱呼?」他停了一停,繼續問道:「還有是否打算阻止我斬妖除魔?」

我本想說阿布不是妖魔,但想他是基督大敵,又是恐怖份子,生平確實殺人無數,要這麼說根本站不住腳,於是我道:「我不管他是不是妖魔,總之今天他跟我一起來,我就要他跟我一起離去。」

「道友,我看你一派正氣,絕非邪惡之徒,為何自甘墮落,竟與這等魔頭為伍?」陳天雲說話正氣凜然,氣勢威猛,道行似乎比我跟他分開之時還要高深。

我看向阿布一眼,回頭對他懇求。「他已經懨懨一息,沒有多少時刻好活,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邪惡的東西不是這麼容易消滅的。」陳天雲走到展覽室中央,伸手取下展示台上的長矛。「道友是西方人,應該瞭解基督大敵在天主教裡所代表的地位。想除掉基督大敵,一定要用命運之矛貫穿他的心臟才行。麻煩你讓讓,謝謝。」

我擋在阿布身前,右手平舉長劍,左手抓出劍訣。「他並不想當基督大敵。只要摧毀命運之矛,他的力量就不完整。你沒有必要殺他。」

「斬妖除魔,份所應為。道友再不讓開,我可要動手了。」他說著挺出長矛,指向阿布,矛頭精光四射,顯然凝聚了強大法力。

「我不想與你為敵,但是我今天一定要護他。」我舞動長劍,劍花點點,殘留空中,許久不散。阿布一上來就被釘在地上,主要是因為他沒碰過東方道法的緣故,但是陳天雲法力高深也是一大原因。我就算取回在天地戰警世界裡的所有力量,也未必能夠跟現在的他抗衡。

陳天雲雙足輕點,身體凌空飛升。我翻身躍起,迎上前去,在空中與他短兵交接,轉眼拼鬥數招。長劍每次跟命運之矛接觸,我的虎口都像是要裂開一般。陳天雲舉重若輕,隨意揮灑,數招過後,以一計重擊將我盪開,隨即落在阿布身旁,長矛高舉,狠狠揮下,當場刺穿阿布胸口,搗毀他的心臟。

「不!」我驚叫一聲,再度撲上,不過才跑出兩步,突然全身酸軟,長劍脫手,跪倒在地。我竭力掙扎起身,感覺體內道力渙散,竟然已經無力再戰。

「你的道行跟我不相伯仲,輸是輸在命運之矛的威力之下。」陳天雲拔出長矛,回頭看我。「適才交手,我已經認出你的身份。你就是整整在我體內附身三年的惡魔。」

我心中一驚,頭皮發麻,不過沒有答話,只是一步一步走到阿布身邊,跪在地上,將他擁入懷中。

「你......辜負了我的期望啊。」阿布努力擠出一個苦笑說道。

「對不起。」

「不必抱歉。有人願意為我挺身而戰,感覺還不錯。」他伸手撫摸胸前傷口,凝望掌心鮮血。「至少......這樣也算破除命運了,對吧。」說完手臂垂落,就此死去。

我跟阿布並沒有熟識到為他落淚的地步,但是再怎麼說他也曾經救過我的性命,也曾與我並肩作戰。懷抱他的屍體,我感到一陣激動,一陣茫然,還帶有一種痲痹的情緒。這兩天我遭遇挫折無數,沒有一次讓我如此無力。我冷冷看著他了無生氣的蒼白面孔,心中鬥志全失,再也提不起勁做任何事情。

命運之矛出現在我面前,抵住我的下巴,令我抬起頭來。陳天雲皺眉看我,似乎難以決定要如何處置。

「你打算殺我?」我語氣冰冷地問道。

「是有考慮。」他說。「但是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邪惡氣息。」他思考片刻,收回長矛。「雖然被你附身三年,但是你也幫我揭發了吳子明的陰謀。你我的恩怨就算一筆勾消。日後你如果再度與邪惡為伍,可別怪我手下無情。」說完轉身離開。

「說得這麼好聽,你拿那把沾染基督大敵鮮血的命運之矛要去哪裡?」我看著他的背影說道。

他停下腳步,一言不發。

「你很清楚要怎麼做才能傳承基督大敵的命運。」

他回頭瞪我,目光如電。

「你就是跟阿拉斯特合作找尋莎翁之筆的第三勢力。」

他轉過身來,神色陰沈。

「看看馬爾斯.阿布,這就是基督大敵的下場。」我說。「傳承他的命運沒有好結果的。」

「我要的不是他的命運。我要的是命運之矛的力量。」陳天雲說道。「馬爾斯.阿布目光短淺,只想到要摧毀命運之矛來破除自己的命運。他沒想過取得命運之矛後,可以用那股力量來做多少事情。」

「力量可以腐化人心。看看你今天的所作所為!」

「所作所為怎麼樣?我殺了基督大敵,還有能比這個更加正義的事情嗎?」

「你渾淆了。你所擁有的不是正義的力量,而是渾沌的力量。女神已經控制你……」我講到這裡,突然恍然大悟。「喔……我的天呀…………

陳天雲凝視著我,一付為我感到可憐的模樣。

「是你,原來是你……我打從一開始就弄錯了,徹徹底底地錯了。」我坐倒在地,語氣無力。「你才是我進天地戰警世界裡要找的人。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附身在自己要找的人身上。吳子明只是代罪羔羊,真正跟女神接頭的人是你!」

「你說得好像我是什麼壞人一樣。」他說。「我只能說,你我立場不同,看待事情的觀點也不一樣。今日就此別過,改天有緣再敘。」他說完又要離去。

「你今天放我走,不怕日後後悔嗎?」我問。

「道友,我乃正義之師,不殺無辜之人。」他正氣凜然地說道。「這件事情你若執意要管,是否無辜就很難說了。」他走出陳列室,消失在書房門後。

我閉上雙眼,自責片刻,接著闔上阿布雙眼,放下他的屍體,緩緩站起身來。我依然可以感受到道法的存在,但是沒有辦法凝聚力量。我不知道是因為道力尚未復原,還是因為陳天雲遠去的關係。這個待會再說。基督大敵死了,命運之矛沒了,此刻最急迫的事情就是離開天際標靶公司。

「傑克,」耳中傳來愛蓮娜的聲音。「莎翁之筆買家的檔案已經完成解碼了。」

「我在聽。」我開始朝向書房走去。

「網路位址來自台灣,一個半政府半民間的地下情報單位,叫作天地戰警。」

是呀,好吧。

保羅加入:「天地戰警成立於西元一九五八年,是二次世界大戰過後從中國大陸撤守台灣的修煉人士所組成的執法單位。他們的存在在台灣民間只是都會傳奇,沒有人能夠證實,但是根據最近上線的全球修煉網,我還是可以查到一些……

我越聽越奇,說道:「保羅,你在說什麼?天地戰警是莎翁之筆創造出來的小說世界。」

「可它是真人真事改編的小說呀?」保羅語氣存疑。

「不是!」我說。「我很肯定它是虛構的小說。你不記得嗎?」我莫名訝異。「我在那個世界裡面受困三年。那三年我在真實世界淪為植物人,生活起居都是你在照料……

「我當然記得那三年,但是天地戰警確實存在…………我查得到他們的資料,我甚至還取得了當初他們成立時的文件副本……」他越說越小聲,似乎不太確定自己的記憶。「事情不太對勁……

我跳下書房洞口,來到九樓辦公室,開始裝備飛行背包。「看來筆世界不但可以融入真實世界的空間,還會深植真實世界的歷史。連你都會受到渾沌力量的影響,這個世界上只怕沒有多少人能夠分辨真偽……

保羅聲音顫抖:「渾沌……已經開始了……

「上網訂機票。」我按下按鈕,飛出窗外。「我們去台灣走走。」

《莎翁之筆:啓示錄之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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