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生命之樹
我跟吳子明離開酒吧，走回槍擊案發現場。幾名便衣人員跟他匯報狀況之後，他就帶我上了他的車，對著總統府揚長而去。
「我以為你們有那種飛得很快的法寶？」
「比如說？」
「風火輪？」
「呵呵……」吳子明笑了兩聲。「市區開車就好了。那種會噴火的招搖東西還是少用為妙。」
「也對。」
趁著開車無聊，我又問了一些關於修練界的事情。有一個滿基本但又好像無關緊要的問題，我本來不好意思問的，不過每次聽到他說什麼「三教法寶」、「三教高人」的，我都覺得搞不清楚三教是哪三教是一件很難堪的事情。所以最後我只好老著臉皮問了。
「三教就是儒、道、釋三教。」
「我記得封神演義裡面有提到什麼截教什麼的……」
「古老年代就是闡教、道教以及截教。」吳子明解釋道。「闡教教主本為原始天尊，轉世之後化身釋迦牟尼，綻祥光，渡眾生，成為佛教始祖；道教教主為道德天尊，轉世為老子，也就是太上老君，撰寫《道德經》，成為道教先師；截教教主道號通天教主，轉世為孔子，倡中庸、主大同，成為影響中國深遠至極的儒教之祖。」
「台灣高人之中，大同真君屬於儒教，道德天師屬於道教，博識真人則無人知其來歷，一般相信他是三教兼修的絕頂高人，不過因為找不到他，所以也不重要了。有趣的是，儘管三教之中只有佛教沒有高人傳承，但是在台灣社會裡，影響最遠，建樹最豐的還是佛教。特別是在證嚴法師以及慈濟功德會這類以入世救世為宗旨的團體，以最實際的力量投入社會救濟工作，反而成就了最遠大的事業。」
我突然覺得自己一生庸庸碌碌，只為了一己的生計以及愛情奔走，實在非常的微不足道。為了避開自己的良心譴責，我決定不要繼續這個話題。「那所謂的三教法寶都是一些什麼法寶？」
「喔，多了，幾乎你聽過的都有。」吳子明道。「綑仙索、鎮仙棺、乾坤圈、風火輪、照妖鏡、聚寶盆、芭蕉扇、定風珠、翻天印、方天化戟、九齒釘耙、落寶金錢、混元金斗……」
「夠了，夠了。」我忙搖手道。「十口箱子裡面倒裝了不少東西？」
「箱子大嘛。」
「有什麼好用的嗎？」
「要看用途。」吳子明側頭說道。「一般來講，武器類都不太好用，因為真要能耍得動那些武器，多少得要點道行底子。再說，法寶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駕馭的，真的想要熟練某樣法寶，還是得要隨時帶在身上修練。所以通常天地戰警的探員只會專擅一到兩樣法寶而已。」
「那你擅長什麼法寶？」
他微微一笑：「有機會你就會知道了。」
儘管不是以法寶交通，但是吳子明的黑頭車顯然經過高科技改良加持，深夜之中飆車甚快，轉眼已經來到凱達格蘭大道。吳子明路邊停車，然後帶著我走入旁邊的二二八紀念公園。
「不是說去總統府嗎？」我問。
「我們這種身分不明的人士是不能走正門的。」他答。
午夜時分，兩個男人走在二二八和平公園裡面，不禁在我心中掀起一些許久不曾想到的公園傳說。不過在經歷過今天這種事情之後，如果我在黑暗的樹叢裡看見奇怪的陰影，大概會產生跟以前孑然不同的聯想吧。我跟著他來到表演台附近的一間警衛室裡，看他跟警衛打了聲招呼，然後拿起桌上的話筒，按下一個內線按鈕。
「喂？老師嗎？我是子明。」吳子明一邊就著話筒說話，一邊抬頭對著天花板上的攝影機點頭微笑。「我有事需要跟老師面談，方不方便……喔？老師也有事找我？好，我馬上下來。」
他掛上話筒，對守衛笑了笑。守衛從抽屜裡拿出幾台機器，吳子明一一使用，並且交代我一同使用。在驗過指紋、掌紋、虹膜，抽了一滴血，並且照過一面吳子明聲稱是照妖鏡改裝的鏡子之後，守衛終於打開電梯暗門，將我們直接送到地下十層裡去。
電梯門打開之後，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倒不是說有多恐怖，只是沒有想到會在地底下看見小橋流水，假山造景，而且還到處點了火把，而沒有使用燈泡。我跟著吳子名穿越地底庭院，走到一面山壁之前，壁上有個洞口，洞口之上有塊匾額，其上燙金字體，書有「大同洞」三字。我看了看那塊匾，又看了看吳子明，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弟子吳子明求見。」吳子明恭恭敬敬地對著洞內說道。
「進來。」一個聽起來也不特別蒼老，不過頗具威嚴的聲音自洞內傳來。
「弟子還多帶了一個人來。」
「是什麼人？」
「有緣人。」
「一起進來吧。」
我跟著吳子明入洞，入洞之後又給嚇了一跳。大同洞裡的景象跟洞外是完全不同的光景。除了鐘乳石筍，別有洞天之外，還擺滿了電腦伺服器跟許許多多監視螢幕，以及伺服器後方好大一座冷卻機房。所有螢幕通通面對一座可供十人工作的超大工作站台，桌面上擺滿了電腦線材以及儲存設備，還有許多速食店的外帶紙袋。桌前擺著一張殘破不堪的辦公椅，椅子上坐著一名穿著西裝褲跟運動衫的中年男子。除去古色古香的洞府擺設不看，整個大同洞就像是電影裡的駭客基地一樣。
中年男子自椅子上站起，轉過頭來。此人一派正氣、眉宇浩然，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塵中人。他對吳子明點了點頭，然後又轉過來對我笑了一笑。
「這位是大同真君。」吳子明立刻介紹道。「這位是錢曉書先生。」
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只好開口道：「真……真君。」
「不必客氣。」大同真君伸手在我面前搖了搖，跟著又搖了搖頭，說道：「錢先生印堂黑的厲害，最近倒霉透了？」
我用力點頭：「是呀，非常倒霉。」
他兩手一攤：「
命中註定，就不要想太多了。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忙，暫時不能招呼你。」說著轉向吳子明：「子明，過來看看這個。」
吳子明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工作站前方的主螢幕。螢幕上顯示的顯然是一個監視畫面，畫面上是一棟建築的走廊一角。大同真君在鍵盤上按了幾下，監視器上的影像倒帶，再度播放的時候，一個身穿白襯衫、西裝褲，頭上戴著西裝圓帽，手裡拿著運動背包的人出現在螢幕前方，神態自若地自畫面的另外一邊走了出去。
吳子明目光移動到螢幕右下角，說道：「這是總統府西側三號攝影機。這傢伙用帽子遮住了，看不見容貌。但是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
大同真君再度按了按鍵盤。螢幕快轉之後，攝影機裡出現同一個人從來時方向離開的畫面。
「他的背包空了。」吳子明道。
大同真君點了點頭。「這是十五分鐘前所拍攝到的畫面。」
吳子明立刻站起。「現在出去還有可能攔截得到他。」
「那麼容易還需要找你下來？」大同真君搖頭。「整座總統府裡只有這具攝影機拍攝到這個人的影像。西三攝影機附近有廁所，不過廁所內部的隱藏監視器沒有拍到東西，窗戶上的動作偵測器也沒有反應。」
「侍衛隊有內奸？」
「我已經派人去搜了。附近沒有棄置的服裝，所以應該不會是改裝後離開的。」
「那怎麼會……」
大同真君出手一揮，打斷吳子明的話頭。「你本末倒置了。當務之急不是找出此人身分，而是找出他留在總統府裡的東西。警犬沒有用，所以要你幫忙。」
我聽得直眨眼，頗有目瞪口呆的感覺。以上對話怎麼聽也不像是出於一個道號大同真君的高人之口。
吳子明點頭：「既然老師吩咐，子明……」
「別廢話了，動手吧。」
吳子明不再多說，伸手到身後，自腰間摸出一根包有錦緞的棒狀物體。就看他拿著那跟東西在手裡一抖，錦緞當即展開，原來是一面小旗子。旗面並不華麗，也沒有繡上什麼特別的圖樣，但是不知怎麼就是散發出一股詭異的感覺，隱隱透露出逼人寒氣。我並非修道之人，看不出這東西是正是邪，不過既然是天地戰警的人在用，應該不會是什麼妖邪之物。吳子明高舉旗子，口中念念有詞，登時大同洞中風聲四起，不過卻不見有風拂來。
我神色疑惑，正作沒理會處，大同真君竟然來到我身邊，為我解釋道：「子明這件法寶，名叫『招妖幡』，乃是上古之時女媧娘娘用過的東西。當年紂王失德，因見女媧神像美貌，竟起色心，於神像前作詩褻瀆。女媧見詩大怒，以招妖幡招來天下群妖，然後吩咐眾妖退去，只留下軒轅墳中三妖，吩咐牠們托身宮院、惑亂君心，終於引發後來妲己亂政，西歧封神之事。子明道行不深，當然招不了天下群妖，但是要招來一兩頭修練精怪總還是辦得到的。天下精怪各有所長，要借助鼻子靈光的精怪，找他就對了。」
此時吳子明念咒完畢，手一抖將招魂幡插入土中。就看平凡無奇的小旗子突然閃動五色光芒，綻放出數條祥瑞之氣，跟著金光一閃，洞中已經多了一頭大狗。此狗人立起來跟成年男性一般高矮，頸中毛多，相貌酷似雄獅，牙尖嘴利，盤根糾結，乃是一頭萬中選一的純種藏獒。
「這是嘯天犬，二郎神的寵物。」真君道。
「真的假的？」我忍不住道。
吳子明雙掌於胸前交叉，跟著猛力向外一翻。嘯天犬低吼一聲，轉身對準電腦螢幕一竄，當即衝入螢幕之中，出現在西三監視器的監視範圍裡面。
我嚇了一跳，指著螢幕問道：「牠不會嚇到人嗎？」
「普通人看不見的。」大同真君走到電腦之前，操縱按鍵轉換監視器畫面，一路追蹤嘯天犬的蹤跡。
吳子明放下雙臂，輕輕吐了口氣，然後走到我身旁。「你問我擅長什麼法寶，這下可看見了吧？」
「佩服佩服。」我說著指向滿洞的電腦設備，為了不打擾真君做事，刻意壓低聲音問道：「為什麼這麼多現代科技？這似乎不太符合修道高人的身分呀？」
吳子明還沒回答，真君畢竟還是聽見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螢幕，一派輕鬆地說道：「現代跟一百年前的中國，以及那之前的數千年比起來已經大不相同了。修練是全面性的，切記不可閉門造車，對於世俗科技更不應該一昧的排斥。不要以為靠著冥想打坐就可以得道，如果不願意跟上時代的腳步，那就只有回歸深山，永不出世一途。」
這時畫面上的嘯天犬在一面牆前停下腳步。牠抬起前腳，在牆面上拍了三拍，牆面登時隱現金光，隨即消失不見，露出其後的一個鞋盒。嘯天犬回過頭來，對螢幕「汪汪」兩聲，然後轉身繼續前進。
「東西已經找到了。」吳子明說。「牠現在要去追蹤神秘人的足跡。」
大同真君「嗯」地一聲，拉近鏡頭，對準牆中的鞋盒，然後伸手進入螢幕，將鞋盒拿入洞中。我繼續瞪大雙眼，繼續說不出話來。
「這只是普通的塑膠炸藥，只是因為牆上凝聚的法力讓警犬聞不出來。」他打開鞋盒，也不怕炸彈爆炸，順手拔出插在上面的雷管，然後走到工作站台旁邊，將鞋盒跟雷管通通丟到標明「資源回收」的大垃圾桶裡。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有人……要暗殺總統？」
大同真君點頭：「不需要那麼驚訝。暗殺總統是每天都有人想幹的事。只不過當真出手執行的，頂多半個月一件而已。可惜想要總統的命，得要先通過我這一關，而我這一關不怎麼好過。」他說著轉而面對吳子明：「對方能夠躲過我的法眼，足見其道行不低。嘯天犬要找出他來，得要花點時間。先來說說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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