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費桑與太陽馬車

許久以前,阿波羅與一名泰坦巨神的女兒結合,生下了一個名叫費桑的兒子。費桑從小就聽母親說自己的父親是太陽神,但是他卻從不曾見過阿波羅。有一天,年輕的費桑歷經千辛萬苦來到的太陽宮殿找到了太陽神,問道:「偉大的太陽神呀,我的母親說您是我父親,但是我的朋友們卻都不肯相信。我想問您,到底您是不是我父親呢?」阿波羅回答他:「沒有錯!費桑,你的父親就是我。為了證明這件事,也為了彌補對你的虧欠,我願意對著冥河發誓,不管你提出什麼願望我都會立刻滿足你。」

費桑非常高興地告訴阿波羅說每天當他抬頭看到天上的太陽時,他都很驕傲地想著在那上面的就是自己父親。就像每個世間的兒子都期望能效法自己父親一樣,費桑希望能夠像阿波羅一樣駕駛太陽馬車一天。阿波羅的確願意答應兒子任何事,特別是當他對著冥河起誓之後他非答應不可,但這件事卻又偏偏不能答應,因為太陽馬車除了他自己之外連其他神祇都無法駕馭,更別說是一個凡人。如果祂答應了費桑,只怕從此就要失去這個兒子。於是祂苦口婆心地勸著費桑,希望他改變這個願望。但是費桑太年輕,天不怕地不怕,堅持要玩馬車。阿波羅不能反悔,只好在天要亮的時候把馬車交給他。

開始,一切都很好。費桑興高采烈地駕著馬車在天上飛著,感覺到一生不曾感覺過的神氣。但是很快的,當馬兒發現那天駕車的不是牠們主人的時候,牠們就開始不安分地亂跑了。費桑感到害怕,但是他什麼也做不了。他抓不住韁繩,只能任由馬兒們盡情奔馳。馬兒離開了既定的道路,衝過惡巨蟹、路過大天蠍。當這些天上的怪物們對著費桑跟馬車張牙舞爪時,馬兒又以飛快的速度向下俯衝。這一衝之下,過於接近大地,當即引發大火。火頭自希臘最高峰,眾謬斯女神們居住的埃利孔山冒起,迅速向四周延伸,一直燒到大海騰騰冒出蒸氣來。

費桑身處無法忍受的煙熏火炙之中,只想能夠立刻解脫。同時大地蓋亞也難以忍受這種折磨,於是趕緊去找宙斯訴苦。世界毁在旦夕,情況十分危及。宙斯沒有時間去管什麼人在駕駛太陽馬車,只能立刻拿出祂的閃電就對馬車打去。瘋狂的馬兒們知道要怕,當即帶著馬車奔入大海,稍稍減了世界上的火氣。而馬車上的駕駛,阿波羅的兒子費桑,則在那道閃電之下當場斃命。

自從這件事發生以後,阿波羅就打定主意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都絕對不讓任何人﹝包括神﹞去碰祂的馬車,以免觸碰心中的傷痛。所以,當這天早上祂來到馬廄卻發現大門的鎖頭已經被人扭斷的時候,阿波羅的心情是頗為震怒的。﹝註:一般流傳的費桑﹝Phaethon﹞故事中的太陽神是泰坦巨神後裔西里歐斯﹝Helios﹞,也有人說是阿波羅,更有的故事乾脆只說是太陽。此處為求劇情張力以及維持背景故事的不複雜性,故取阿波羅的版本行之。﹞

第2節 愛闖禍的大力士

「什麼人膽敢偷入太陽神殿的馬廄?」阿波羅取出黃金弓,搭上太陽箭,正對著馬廄中唯一的陰影指去。「在我面前現身。不然我一箭下去,不管是神是人都要遭殃!」

「別射!別射!」陰影中探出一個人頭來說。「阿波羅請不要激動。我又不是來偷馬車的。」

阿波羅認出躲在陰影裡的是大力士赫克勒斯,心裡當場倒抽一口涼氣。其實祂早已心裡有數,畢竟能扭斷火神親自為祂打造的馬廄大鎖的神祇不多,而其中擅長闖禍的更少。若非赫克勒斯,祂也很難想出第二個神來。

當年宙斯趁著某位希臘將軍不在家的時候,化身成該將軍的模樣去誘惑他老婆阿爾克蜜恩﹝Alcmene﹞,結果就生下了希臘史上最偉大的英雄赫克勒斯。赫克勒斯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猛男,一生殺過怪物無數,甚至還曾進入地獄徒手擊敗看門的三頭犬賽怖玀斯﹝Cerberus﹞並將其帶回地面,然後又扛回去還。他是一個沒有任何凡間力量能夠殺死的男人。只可惜他是宙斯的私生子,還沒出生就惹火了女神希拉,所以他的生命並不順遂。最後他的妻子受人欺騙將染有半人馬﹝Centaur﹞毒血的衣服給赫克勒斯穿,以為從此赫克勒斯就會全心全意愛她一個人。赫克勒斯一穿上那件衣服就開始起火燃燒,不過這件能夠瞬間殺死任何人的魔法物品卻還是殺不死他。後來赫克勒斯不願繼續受折磨才決定自殺,排了一堆木材自焚而死。

自從赫克勒斯自焚升天之後,宙斯就讓他住在奧林帕斯裡,後來還娶了青春女神希碧﹝Hebe,宙斯跟希拉的女兒。﹞為妻﹝這代表希拉終於原諒赫克勒斯了。﹞。雖然赫克勒斯擁有神體,但是卻沒有被賦予神職。希臘人非常敬重祂,不過是一種崇拜英雄的心態,很少人將祂真的當神來看。這個沒有職司又不太聰明的英雄神每天快快樂樂地在神域閒晃。若是沒神看管,當真是一不小心就會闖出事端。幸虧祂個性直爽,通常闖禍也不是有心的,所以眾神跟祂的交情都還算不錯就是了。

如今天還沒亮赫克勒斯就出現在太陽馬廄裡鬼鬼祟祟,阿波羅當真是膽戰心驚,心裡浮現強烈不安的預感。雖然祂不討厭赫克勒斯,但也還沒跟祂好到放心讓祂在自己家裡亂走的地步。阿波羅把弓箭放下,但是語氣依然嚴厲地說道:「赫克勒斯,我的兄弟…你這麼早來找我有什麼事?」

赫克勒斯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喔…我呀…其實我是想來坐你的馬車。」

「不行。」阿波羅立刻拒絕。「太陽馬車不載乘客。再說你如果只是想坐,何必偷偷摸摸的半夜跑來,還扭斷了我的大鎖?你根本是想自己偷去駕駛,對不對?」

「我只想借來在天上兜一圏,又不是說不還你。不要那麼小氣嘛。」赫克勒斯語氣賴皮地說。

「我的馬車連天神宙斯都沒駕過,絕不會借給你。」阿波羅說著推開赫克勒斯走向馬車。「你記不記得?在你還是凡人的時候曾經因為天氣太熱了,居然彎弓搭箭威脅著要把太陽馬車從天上射下來。我看在跟你同父異母的份上,這麼多年了也沒跟你計較過。而你現在還想來跟我借馬車?」說著跨上馬車,拿起韁繩就要離開。

「那個時候我年紀小不懂事嘛。」眼看阿波羅扯著韁繩要把馬車趕出馬廄,赫克勒斯拔腿就跟了上去,拉住阿波羅的衣角說道:「阿波羅!你讓我跟你出去嘛!我真的好想駕駕看喔!你就坐在旁邊,沒有關係啦。有什麼問題馬上就換你嘛…喂?阿波羅!」

「不借!說什麼也不會借!」阿波羅兩手一抖,馬車當即隨著指揮飛上藍天。頓時之間金光大作,火熱奔騰,為地上凡間驅走黑暗、寒冷,帶來了光明與溫暖,開啟了嶄新的一天。阿波羅兩眼專注地在黃道上駕車奔馳,心中延續著對赫克勒斯奇怪舉動的不安感。儘管赫克勒斯已經被拋到遠遠的後方去,但阿波羅仍然強烈地認為事情還沒有結束。祂是真實之神,從來不說假話,也總是能看出事情的真相,並且擁有一定程度的預知能力。不過神界的事情不像凡間那樣容易預知,此時阿波羅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份不安的預感,而這份預感強烈地扯動祂的心弦。似乎不管將會發生的是什麼事,總之不會是赫克勒斯要借馬車這麼簡單。

一路平安地奔馳了一個上午,正當阿波羅以為自己太多心的時候,突然之間星空中出現奇怪的現象。當時阿波羅正要路過雙魚座附近,卻發現這個向來不太明亮的星座突然光芒大放。祂看到那兩條常常躲在天河裡不出來的大魚今天不但出現,並且正筆直地對著自己的馬車迅速地游過來。阿波羅心裡納悶,瞇起眼睛一看,忍不住心裡大驚。只見那兩條魚並鰭而游,牠們背上卻各站了一隻腳,竟然是赫克勒斯踩在牠們身上對著太陽馬車直衝而來。

「哈哈哈!阿波羅!想不到吧?」赫克勒斯一面騎魚一面叫道。「我今天一定要駕你的馬車!別固執了,我用魚跟你換嘛!」

阿波羅眉頭一皺,盤算著該如何躲開這個無賴。太陽馬車不能隨便離開黃道,不然會在凡間引發劇烈的自然變異。「赫克勒斯!你是不是喝醉了?這個禍你闖不起!快回去!」

赫克勒斯大笑道:「喝點酒嘛!你要喝我還有喔!啦啦啦…啦啦啦啦!」阿波羅眼看祂越來越逼近,臉色紅通通的顯然已經醉了。想起這個傢伙一喝醉酒什麼都做得出來,心裡一橫就要拿箭射祂。「太陽馬車火熱難耐,你跳上來立刻就會著火!」阿波羅邊叫邊空出一隻手去拿弓取箭。

「不要嚇我了!你都沒事,我怎麼會著火?」赫克勒斯看出阿波羅的意圖,當即在魚背上大力拍下。兩條大魚急衝而出,頓時游過太陽馬車上空,赫克勒斯抓準時機從魚背上跳下,在阿波羅有機會拉弓之前落在祂身旁。「借我駕一下啦!」赫克勒斯滿嘴酒味地說。阿波羅急了,伸手推祂大聲道:「你控制不住太陽馬車,一定會出事的!快下去!」赫克勒斯大怒,一把抓住阿波羅的拳頭,叫道:「好好跟你說都不聽,偏要動手動腳是嗎?」兩手使勁向上一甩,又叫:「你才給我下去!」阿波羅當即被赫克勒斯甩出車外。

「哇哈哈哈!講這麼多還不是要把車給我駕!」赫克勒斯開心地拉起韁繩,一擲酒壺打在馬兒屁股上,太陽馬車當即疾速衝出,瞬間偏離黃道。

「赫克勒斯!快駛回道路上!不要亂跑!」阿波羅在車後飄出,隨手一拉抓住一片大魚鰭,催起了大魚又追上來。祂在大魚背上站定,拔下一片魚鱗在手中搓揉,當即化成一柄大魚叉。阿波羅舉起魚叉,叫道:「快停下來,不然我要射你啦!」

赫克勒斯大笑:「哇!原來你的馬可以跑這麼快!平常你駕車的速度實在太委屈牠們啦。」突然之間祂發現面前出現一道三叉尖影,赫克勒斯反應極快,頭一偏便閃過穿越馬車金光而來的大魚叉,右手放脫韁繩接了下來。「阿波羅!你真的射我?真是太過分啦!」說著把大魚叉向身後丟回去。

「抓住韁繩!赫克勒斯!不能放手,快抓好!」阿波羅緊張地叫著,一面放出光芒將大魚叉變回魚鱗放到大魚身上,然後加緊速度趕上去。

「這麼緊張幹什麼?」赫克勒斯漫不在乎地說。但在祂回頭去拉韁繩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韁繩亂甩,居然再也抓不住。太陽馬掙脫了駕駛神的控制,當即向下一沉,四處亂跑。赫克勒斯在車上給顛得頭暈目眩,心中登時慌了,亂罵道:「壞馬!再亂跑我就把你們撕成四半!」不過馬兒們並不理會祂的恐嚇,竟在原地旋轉,意圖將赫克勒斯甩出車外。赫克勒斯面露兇光,大叫一聲跳到兩匹馬中間,一手抱著一隻馬頸,使勁兒就要讓兩馬頭相撞。那兩匹太陽馬也不簡單,四隻後腿頓時在空中一踏,向下躍出。赫克勒斯旋轉了半天已經感到十分噁心,突然之間急速落下,彷彿內臟在體內翻滾一般,當場「嘩啦」一下嘔吐出來,兩手一鬆又被甩回駕駛座。赫克勒斯扒在車緣探頭要繼續吐,兩眼往下一看之時,只嚇得祂魂飛天外,宿醉當即就醒了。

原來太陽馬車失控,太過接近地面,就這麼一點時間已經造成片野大火。遠方有一座大城竟也在陽光的照耀下燒成了灰燼。赫克勒斯眼看那城頭噴火,耳中彷彿還聽到城中人民的哭喊聲,心下悔恨難當,當即張嘴哀嚎,悽慘地叫道:「阿波羅!救命呀!大地燒起來啦!」

阿波羅跳下魚背,墬入太陽馬車的金光之中,揮出兩道閃爍的韁繩套入馬兒們的口中。兩匹瘋馬感覺到主人的神力籠罩,當場不敢造次,在空中停了下來。阿波羅韁繩一扯,兩匹馬立刻向上奔起,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回到了黃道上。赫克勒斯的目光一直離不開焦黑的地面,也離不開已成廢墟的遠方大城。祂全身激動地顫抖著,心中湧出一股羞愧至極的罪惡,上下排牙齒一路打顫,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那是底比斯。你的故鄉。」阿波羅指著底下正在燃燒的大城說道。

赫克勒斯兩眼一閉,再也看不下去,靠回身體攤坐在駕駛座旁。「我…我毀了底比斯?」

阿波羅並不轉頭看祂,冷冷地說道:「以這個距離看起來,南方的雅典大概也燒掉一半。」

「啊!」赫克勒斯大叫一聲,突然舉起拳頭捶入自己的胸口,使勁地抓起自己的心臟拉扯。「你這個闖禍大王!我殺了你!」祂叫著。不過不管祂如何用盡宇宙中最蠻橫的力量,卻始終沒辦法將心臟從自己的體內抓出。阿波羅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已經是神了,赫克勒斯。身為一個神必須要有擔當,要能顧及後果。你不能還像是凡人那樣,把一切搞砸了就想要自殺。」

「我…我…」赫克勒斯把手拔出胸口,茫然不知所措。「死…死了很多人…無辜的人…是不是?」

阿波羅點頭:「已發生的事是沒有辦法挽回的,就當是那些人類既定的命運吧。」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赫克勒斯抱頭大叫。「為什麼要讓我成神?如果當年我像凡人一樣死去,今天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閉嘴!」阿波羅展現震怒,一巴掌打得赫克勒斯安安靜靜。「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可惡!赫克勒斯!你到底為什麼想要駕駛太陽馬車?到底幹什麼喝了這麼多酒?你成神多年,奧林帕斯神域早已將你潛移默化,根本不該闖這麼大的禍。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赫克勒斯低頭小聲道。「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阿波羅…我不像你這麼聰明。我很糊塗,很情緒化,就算我感覺到什麼,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阿波羅威嚴地說:「說出來!告訴我,你到底感覺到什麼?」

「我…我昨天晚上吃完晚飯之後…突然感覺到…」赫克勒斯不確定地語氣說。「好像…好像是一種『時間到了』的感覺…」阿波羅奇怪地問:「什麼時間到了?」赫克勒斯說:「就是…我的『時間到了』…我沒時間了…」

阿波羅看向赫克勒斯:「你該知道你擁有永生不死的神體,不會有什麼『時間到了』這種事。」

赫克勒斯苦惱地搖頭:「我知道啊。但是那種感覺好強烈,我非常清楚的感到我將過不了今天。今天…將會是我存在的最後一天。我被這種感覺佔據,甚至根本不會去懷疑為什麼,也不想知道為什麼。我只知道…我剩下一天的時間了。還有什麼想做而沒做過的事,只能趁著今天趕快去做…我覺得非常沮喪,於是跑去喝了好多酒。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突然渴望見到太陽的光芒。我想起了你的太陽馬車,糊裡糊塗地就走去你的宮殿了…」

阿波羅越聽越嚴肅。等到赫克勒斯說完,祂將右手放到祂的頭上,綻放出真實之光,感受其神體內在的一切。過了一會兒阿波羅放開手,赫克勒斯趕緊問道:「怎麼了?聰明的阿波羅?你看到什麼了嗎?」

「什麼都沒看到。我想這件事可能很嚴重。」阿波羅神情凝重地搖頭。赫克勒斯大驚,摸著腦袋問:「怎麼會很嚴重?難道我的預感是正確的嗎?難道我的時間真的到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阿波羅皺起眉頭,繼續搖頭:「赫克勒斯,你該知道自己力大無窮但是頭腦簡單,即使成了神也不可能有任何預感。如今你既然有這種奇怪的感覺,顯然表示有一種力量正實實在在地影響著你的心靈,讓你相信你的時間到了。」

赫克勒斯滿臉茫然:「我不懂。」

阿波羅說:「當你還是凡人的時候,希拉因為對你懷恨,曾將『瘋狂』送入你的內心。那使你發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竟然把你的老婆跟孩子都親手殺了。這件事你還記得吧?」

赫克勒斯說:「我當然記得。如果不是好朋友極力勸我,當時我就已經自殺。這件事導致我踏上了後來的十二項贖罪之旅,成就了我的神格,但也是一直以來我心中最大的遺憾。」

「嗯…」阿波羅點頭。「我恐怕這一次會是跟當年同樣的狀況。你的心太容易受到矇閉、受到蠱惑,而你的力量絕對足以成就極大的邪惡。我無法肯定這件事的背後是不是有更大的陰謀,而這更讓我感到不安。因為當我以真實之光審視你的時候,我應該有能力看出這一點,但我竟然絲毫看不見你的未來。嗯…」突然之間,大地之上烏雲密佈,特別是底比斯的上空更在傾刻間降下大雨。阿波羅指向底比斯上方的烏雲說道:「宙斯察覺了剛剛的災難,現在正在底比斯救火。去找祂!赫克勒斯。我要你立刻去找天神。」

赫克勒斯當即站起,轉身就向後方的雙魚跳過去。阿波羅眼明手快,一把又將祂拉回來:「我還沒說完。你知道我叫你去找宙斯做什麼?」赫克勒斯搖頭。阿波羅繼續道:「把我剛剛講的話告訴宙斯,然後請祂命令雅典娜使用神盾﹝Aegis﹞守護你。那神盾是火神以神羊皮親手鍛造,可化為風雲,並鑲有蛇髮女妖梅度莎﹝Medusa﹞的頭顱,能夠阻擋宇宙間任何力量的侵擾。聽我說,你一定要待在神盾的守護之下直到我回來為止。做得到嗎?」赫克勒斯堅定道:「做得到。」阿波羅說:「那就快去吧。等白晝結束我就到奧林帕斯找你。」

第3節 奇怪的漣漪

赫克勒斯跳上雙魚背,瞬間飛到底比斯上空去見宙斯。阿波羅繼續駕著太陽馬車在黃道上行走,想著赫克勒斯的事情,心中的不安感竟是越來越趨濃厚。「希臘大火,底比斯毀滅。」這種重大災難絕不可能沒有預兆。即使擁有預知能力的阿波羅沒能事先看見,命運三女神也早該在一個月前就先向宙斯報告此事。但是沒有!一點端倪都沒有!這表示這場災難根本不在命運的安排之中,應該絕沒有可能就這麼無端端地發生。

阿波羅一面駕車一面於腦中張開預知神力,然而在祂可以預見的未來裡完全沒有與此事相關的後續。更奇怪的是祂眼裡的未來竟然出現了許多渾沌地帶,其中景象轉變,同一件事出現各種不同結局,象徵了命運的洪流中突然湧入許多前所未有的變數。「難道我的心靈也遭到矇閉了?」阿波羅收回神力,神情肅然地想著。「我的預知神力出了問題?是只有我這樣嗎?還是有此能力的神祇都面對了同樣的困擾?未來無法掌握只能代表一件事…就是奧林帕斯眾神將會失去主宰世界的權力…」祂轉頭向四處張望,深遂的神眼能夠望穿一切,看見宇宙另一端的景象。「不…不太可能。奧林帕斯眾神仍然是宇宙間最強大的力量,沒有人有能力推翻,也沒有理由要推翻我們…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

很快地,太陽馬車在車主不太專心的駕駛下橫越了大洋河﹝Ocean,圍繞世界的大河。﹞,落入地平面之下。阿波羅滅了太陽光,趁著夜色直接駕車前往神域,於奧林帕斯的主神殿大門前停好,然後直奔入內。在穿越城堡主廳之前的長廊上,阿波羅遠遠望見荷米斯對祂走來。而在祂們兩個神張嘴要出聲招呼的時候,詭異的現象發生了。彷彿一聲小小的悶雷在阿波羅耳中炸開一般,太陽神四周的空間隨著迴音盪漾而產生了類似漣漪的扭曲。一波一波的轉變不停襲來,阿波羅感到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祂伸出右手去扶牆壁,卻發現手中傳來一陣虛實不定的存在,似乎牆壁飛出了神域的空間,已然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終於這奇怪的現象停止了。阿波羅眼神之中出現少有的驚慌,依靠著石牆看向荷米斯,想要在這名最機智的神的臉上看出出了什麼事。但出乎祂意料之外的,荷米斯的臉上沒有顯示任何吃驚的神色,只是滿臉關切地對祂跑來,問道:「阿波羅?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阿波羅訝異地問。「剛剛天搖地動啊!」

荷米斯顯然不知道祂在說什麼,迷惘地在原地轉了個圈,然後看著阿波羅說:「沒有啊?什麼天搖地動?我只看到你在晃而已。」

阿波羅在石牆上摸了幾下,四周一看,一切都跟祂印象中的神殿一樣,但是絕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阿波羅甚至伸手去觸碰荷米斯,確定自己看到的景象都是真實的之後,祂沉思片刻,搖頭說道:「有怪事。」然後舉步就走。荷米斯打從出生的第一天起就認識阿波羅,可從來沒見過祂舉止如此怪異,當即跟在祂身後行走,問道:「什麼怪事?」阿波羅一路東張西望,但又心事重重,說道:「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一件不能不理的事。」

當祂們走過長廊,路經主廳要轉往西翼時,看見有許多仙女在廳中忙進忙出地準備晚宴。阿波羅心中不悅,搖頭說道:「怎麼還有晚宴?沒有取消嗎?」荷米斯說:「每天定時的晚宴,沒事幹嘛要取消?而且今天秋分祭品剛上,宙斯還下令要加菜呢。」阿波羅瞪了祂一眼,說道:「下界發生重大天災,宙斯不趕緊處理,竟然還鋪張宴會?」荷米斯大愣,問道:「什麼天災?」阿波羅怒道:「就那個天災啊…那個…大火…」

阿波羅的語氣越來越軟弱,聲音也逐漸變小。因為祂突然發現祂並想不起來今天發生了什麼天災。祂越講越是吃驚,忍不住扶著自己的腦袋,喃喃說道:「天…天災…我明明…怎麼會?我記得有大火燃燒…那座城…怪了?不對呀,應該有。底比斯有事發生!你都沒注意到嗎?」

荷米斯拉著阿波羅走到轉角的一座陽台上,就著夜色向下一指,說道:「底比斯就在那裡,你看吧。」阿波羅對著底比斯望去,看見祥和寧靜,歌舞昇平。人們正各自結束一天的工作,滿意地回家要享受晚餐。這幅景象本當如此,但是阿波羅的心裡就是覺得很不對勁。祂想不出來為什麼,但是祂認為底比斯現在應該是一座還在燃燒的廢墟才對。

「這是不對的!」阿波羅退出陽台,繼續走上宮殿西翼的走廊。荷米斯馬上跟上去,好心地問道:「有什麼不對了嗎?阿波羅,你今天好奇怪,是不是太陽馬車駕太久了?我早就說過,你每天長時間在那種強光底下工作遲早會出問題的…」

「不要說了。我需要集中注意想一想。」阿波羅揮手打斷荷米斯的關懷,抱著腦袋腳步不停地走著。「太怪了…我覺得我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荷米斯在旁提醒著祂:「是跟底比斯有關的嗎?」阿波羅搖頭,然後又點頭,苦惱地說:「我不確定。但是我不應該忘記的。你認識我這麼久,有見過我忘掉任何事嗎?」荷米斯很肯定地說:「沒有。」

阿波羅在一間房門前停下腳步,伸手在門上敲了幾下。等了一會兒沒人應門,阿波羅正要再敲,卻發現荷米斯在旁邊張大了嘴吧,顯然十分驚訝。阿波羅問:「你幹麼?我敲門找神,有什麼問題嗎?」荷米斯攤了攤手,說道:「進人家房間前要先敲門,這種禮貌當然是要的。但是…這是我的房間啊。我就站在你旁邊,裡面沒人。你敲什麼?」阿波羅「啊?」地一聲,不高興道:「別開玩笑了。這哪是你房間?這明明是…是…赫克勒…斯…的房間?」就跟剛剛講到底比斯的時候一樣,阿波羅越說越小聲,越說越遲疑。

「誰?」荷米斯問。「你說赫克…什麼的?那是誰?」

這一下,阿波羅感到一股恐怖的寒意湧上心頭,因為祂非常非常的肯定有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祂在那門前呆立了好一會兒,然後打開房門進去看了一眼,接著走出來,輕輕指著荷米斯說道:「這是一個好問題。荷米斯…誰是赫克勒斯?」荷米斯啼笑皆非地說:「我哪知道?是你提起的。」

阿波羅在祂嘴前搖手表示現在不是該笑的時候,說道:「這個名字我有印象,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好像…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宙斯跟某個凡人所生的兒子。荷米斯,不要問我為什麼提起這個赫克勒斯,我實在沒有辦法肯定的回答你。但是我相信我今天晚上不是為了要參加晚宴而來的。我來,是為了要到這個房間,找赫克勒斯。」

荷米斯很想說:「但是這明明是我的房間呀。」不過祂沒把話說出來,因為阿波羅的誠實是有名的。荷米斯甚至認為阿波羅的嘴巴根本沒有說假話的能力。只要阿波羅能說出嘴的話,必定就是事實。荷米斯想了想說:「阿波羅,如果你沒有被太陽曬昏頭的話,那這件事可真的怪了。」阿波羅點頭:「我很不安。荷米斯,我認為這個房間應該屬於赫克勒斯的,不該是你的。但是赫克勒斯是個凡人,怎麼可能在奧林帕斯擁有房間?這件事不查清楚,我怕會後患無窮。」

「是啊。」荷米斯說。「真是太奇怪了。」

「什麼事這麼奇怪呀?」

一個女神的聲音在祂們兩神身後響起。阿波羅跟荷米斯轉頭一看,原來是雅典娜來了。阿波羅對雅典娜跨出一步,聲音微微響亮地說:「雅典娜?很好,我正要找妳。」雅典娜笑著說:「你們好嚴肅。找我有什麼事嗎?」阿波羅理所當然地說:「我想不起來了。」雅典娜「嗯?」了一聲,笑問:「既然你想不起來,那就不必找我了呀。」

阿波羅來到雅典娜面前,以祂臉上的正經去感染女神的笑容,問道:「妳剛剛有沒有感覺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雅典娜指著阿波羅說:「就只有你。你今天很奇怪。」在看到阿波羅一點都沒有在開玩笑的樣子之後,雅典娜認真的想了想,說道:「我本來覺得沒什麼,不過既然你提起了…」祂撩起長裙,拿出懸在腰間的一塊小羊皮。「剛剛神盾有異象。它呈現出受到外力侵擾的徵兆,但是我並不記得今天有被任何力量攻擊。」

雅典娜說著將羊皮一抖,那塊皮當即漲大,化成一面半個人身大小的皮盾。祂將皮盾擺在地上,然後揮手輕輕一拍,皮盾頓時散發金屬的光芒,變成了一具胸甲。胸甲中央有著突起的浮刻,乃是蛇髮女妖梅度莎的頭顱。雅典娜指著梅度莎說:「你看,梅度莎的眼睛是往下看的,這表示不久前曾有來自那個方向的侵襲。」

「妳都沒有感覺?」阿波羅問。

「沒有。這很奇怪。照理說神盾受到攻擊我應該會知道。」雅典娜說。

「說不定梅度莎只是無聊亂看?」荷米斯開著玩笑。但在阿波羅跟雅典娜同時回頭瞪祂一眼之後,祂決定摀起嘴巴不再亂表意見。

阿波羅蹲下閉起眼睛摸了摸神盾,然後對雅典娜問道:「梅度莎可曾出錯過?」雅典娜搖頭:「就我印象所及,沒有。怎麼了?」阿波羅站起來說:「我忘了一些事情。」雅典娜頗感驚訝:「忘了?你也會忘事情?」

「很奇怪吧?」阿波羅低頭沉思片刻,說道:「此事刻不容緩,我需要尋求命運的諮商。荷米斯,麻煩你去請命運三女神到太陽宮殿一趟。」荷米斯說:「要去你家集合?」阿波羅點頭:「嗯。我要先回去翻閱我的日記。雅典娜,帶著神盾跟我一起過去吧。」雅典娜收回神盾掛好,問道:「聽你講得這麼嚴重。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這聽起來匪夷所思…」阿波羅說。「但是我強烈的懷疑有一個我們都不記得的神剛剛自奧林帕斯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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