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凱普雷特

「凱普雷特」位於紐約市蘇活區,是一間頗具風格的酒吧。蘇活區是曼哈頓島上創意與靈感的集散地,大大小小的藝廊林立,處處散發著藝文氣息。在這邊開設的餐廳跟酒吧多半也具有各自的特色及風格,不然很難生存下去。凱普雷特的風格十分明確,明眼人從店名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家以莎士比亞為主題的酒吧。

此店的裝潢以伊麗莎白女皇年代的風格為主,外觀則是以當年莎士比亞所投資的環球劇院為藍本而設計的。不過當然,比起二十世紀在倫敦重建的環球劇院,凱普雷特整體而言是小了很多。酒吧內部是圓柱造型,兩層樓高,中空,整個場地中央架設了一個小舞台。原始環球劇院的舞台很大,可提供戲劇演出;凱普雷特的舞台很小,只足夠一個小型樂團演出。不過凱普雷特並沒有現場音樂,舞台的架設純粹是為了符合環球劇院的造型。當然,任何酒客都有權力使用這個舞台。由於凱普雷特主要的顧客群都是一些文人雅士,所以這個舞台上最常出現的表演就是新詩發表跟短篇小說朗讀,偶而也有興趣廣泛的熟客帶把吉他上台自彈自唱。不過只要上了台的,後果就需自行負責。若是表演的不好,觀眾桌上隨時備有衛生紙跟花生米可供丟擲,而且大部分的觀眾都不會手軟。

這是一個小作家的聚會場所,熟客多半都是曾經出版過小說,不過沒有上過暢銷書排行榜的那種作家。當然,任何人都可以來這家酒吧消費,但是如果想要辦理會員卡的話,顧客必須拿一本自己的著作才能交換。酒館一進門的兩旁就是兩個大書櫃,上面擺的就是所有熟客們的私人創作。這兩個大書櫃再過去還有兩個大書櫃,裡面擺的卻是莎士比亞的著作,包含各種語言各種版本的書籍,以及各式各樣改編電影的錄影帶、LDDVDBDUMDCD原聲帶等等,乃是酒吧老闆的私人收藏。珍藏書櫃再過去,左邊是吧台,右邊則是一整排展示櫃,其中展示的是與莎士比亞相關的收藏品及複製周邊。老闆收藏的真品是鎖在櫃子裡的,至於複製的周邊則是擺在一旁供人把玩,喜歡可以帶。這裡所謂的收藏品包括了一些莎士比亞曾經使用過的物品、他的真跡、克萊兒‧丹尼絲親筆簽名的巨幅海報以及原始環球劇院年代公演時使用過的某些道具。

凱普雷特的老闆名叫傑克‧威廉斯,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男子。外表俊美但卻不修邊幅,文質彬彬可又愛講髒話,簡單來說,頗具藝術氣息。傑克威廉斯是個瘋狂的莎士比亞迷兼小說作家。他的小說曾經「差點」進入紐約時報暢銷排行榜,擁有為數不少的讀者群。然而自從那本「差點」成功的小說之後,他就決意封筆,再也不寫小說。關於他封筆的原因眾說紛紜,有的人說是因為他不想迎合市場,心灰意冷之餘所以封筆;有人說他終於承認自己文筆有限,為了明哲保身,乾脆選擇封筆;至於最傳奇也最受熟客歡迎的原因則是他在該小說出版的時候曾經遭受瘋狂讀者團體綁架,在苦苦支撐一個禮拜之後,終於憑著自己的力量擊倒七名綁匪逃出生天,並在逃亡過程中造成至少三名警員受傷、一名警員死亡的悲劇。為了感念這些無辜警員的救命之恩,並避免此類悲劇再度發生,於是他就此封筆云云。

總之,封筆那年剛好遇上最新一部現代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電影上演。傑克‧威廉斯在一天之內連看七場這部電影之後,當場成為克萊兒‧丹尼絲的忠實影迷,並且決定要開設一家以莎士比亞為主題的酒吧。本來為了紀念克萊兒‧丹尼絲的頓悟之恩,他打算把酒吧定名為「茱麗葉的店」,後來想想實在太過俗氣,於是改以茱麗葉的姓氏「凱普雷特」為店名。一年之後,凱普雷特終於開張,由於風格獨到,加上老闆個人名氣及勤於管理網站部落格等因素,很快地就成為附近小作家的聚會場所。數年之後,名聲越打越響,嚴然成為當代所有莎士比亞迷的朝聖景點之ㄧ。

我就是傑克‧威廉斯。

今晚,正如往常一樣,我坐在吧台上跟熟顧客們閒話家常。等到其中一個熟客的女伴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我當場就坐了過去。

「凱文‧羅斯。」我說。「你了不起,每天都帶不一樣的女人來。」

「可不是?」凱文笑道。「你這地方實在太酷了,完全襯托出我們身為作家的氣質。任何女人只要帶來這裡轉一轉,馬上就可以直接帶回家去。」

「你的氣質未必符合其他人的氣質。」我陪他笑了一笑,又說:「隨口提醒你一下,沒事別碰金髮胖妞。不然你的讀者可要以為你對人家心懷不軌了。」

「什麼?」凱文皺了皺眉頭,顯然不太喜歡這個話題。他是個推理小說作家,最近出了一本連續殺人案的小說,賣的還不錯,據說已經有電影公司跟他洽談改編電影事宜。而他這本小說中的變態殺人魔最偏好的受害者就是金髮胖妞。凱文走紅之後,書迷大增,追求女性無往不利。但是為了避嫌的關係,他一直都不敢對自己最喜歡的金髮胖妞出手,甚至連金髮瘦妞都不敢追求。這時讓我說到痛處,他只覺得滿心不是滋味,苦笑道:「沒辦法,有些讀者就是分不清小說跟現實的差別。」

我微笑道:「讀者分不分得清是他們的事,最重要是你自己能夠分清就好。」我說完向後一指:「你女伴回來了,不跟你瞎扯啦。」說完正要離開,吧台後方的酒保湊過來道:「老闆,展示櫃那邊有點麻煩。」我點點頭,轉過身子一看,發現舞台對面的展示櫃前方站著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指著一名服務生咆嘯。

「叫你們經理出來!」

我嘆了口氣,理理領帶,穿越半個酒吧走到展示櫃之前。「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你就是經理嗎?」對方瞪著我道:「也沒什麼,我想知道一下這些玩意的來歷,你的員工卻說不出所以然。我說你這員工是怎麼訓練的?一點都不專業!」

我緩緩點頭道:「真是不好意思,這些東西是我的私人收藏,所以小朋友們也不是很了解。既然先生也是莎翁的發燒友,就讓我為您介紹介紹呀。」

「這就像樣多了。」對方指著我的鼻子道:「不要以為我們邦納諾家族的人都沒讀過書!莎士比亞也是我個人最喜歡的作者之一呀!」說完從皮夾裡拿了一張名片丟到我手上。

我看了看名片,上面的名字是「文生‧『瘦皮猴』‧拉比托」。我點頭,將名片收入口袋,說道:「原來是拉比托先生,不知道你跟安東尼‧『肥佬安東尼』‧拉比托先生的關係是?」對方冷笑兩聲,答道:「他是我叔叔。」我心想原來是個收保護費的,嘴裡道:「很高興認識你呀。這裡有什麼你有興趣的東西嗎?」

瘦皮猴指著展示櫃裡的一把長劍問道:「這把劍什麼來頭?」我答:「問得好,這是哈姆雷特戲裡用過的劍,十六世紀的古董。」瘦皮猴哈哈笑道:「哈姆雷特我知道,就是那個『做,或者是不做,就是那個問題!』的王子。」我點頭:「你果然有讀過書。」瘦皮猴指著旁邊一只小玻璃瓶道:「那這瓶子又是?」「那是哈姆雷特首次公演時的道具,他叔父拿來裝毒藥用的。」「厲害呀,那這個瓶子呢?」「《羅密歐與茱麗葉》裡神父給的毒藥瓶。」「怎麼都是毒藥?哇,這張海報好呀,不是古董吧?」「你真內行,克萊兒‧丹尼絲在首映會裡親筆簽名的海報,我在網拍上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瘦皮猴又問了幾樣東西,我也都不厭其煩的一一為他解答。最後,我們來到大展示櫃正中央的一個小格子前,裡面放了一把用來削尖鵝毛筆的筆刀、一把尺、以及用來烘乾墨水的小炭爐。瘦皮猴若有所思地看著格子裡的東西,問道:「這裡還少了一隻筆呀?」

我皺了皺眉,看著瘦皮猴道:「看不出你還真的非常內行。」現代人只有在電影裡才有機會見到鵝毛筆,若不是小有研究的人,絕對不會看到筆刀跟炭爐就知道這是跟筆有關的東西。「沒錯,這裡本來有一隻鵝毛筆,不過好多年前就已經失竊了。」

瘦皮猴冷笑道:「不會吧?身為莎士比亞著名的收藏家,你不會輕易把這麼貴重的東西弄丟的吧?」

我側頭看了看他,問道:「不知道拉比托先生對這枝筆知道多少?」

「你會這麼慎重擺在這裡的,當然是傳說中的莎翁之筆。」瘦皮猴裝做一附高深莫測的樣子道。「傳說這枝筆是莎士比亞的靈感泉源,他能寫出這麼多偉大的文學作品都是因為這枝筆的關係。不然,單憑他所受過的教育,根本不可能有這麼札實的文學素養。」根據記載,莎士比亞一生之中只唸過一所文法學校,而且似乎還沒唸完。照理講以這種教育程度,文學修養自然有限。

我道:「莎翁之筆畢竟只是一個傳說……」瘦皮猴不等我說完,又道:「傳說他之所以在墓誌銘裡面明白表示要詛咒所有盜墓的人,就是因為他的墓裡埋了這件寶物的關係。」我搖頭:「傳說怎麼能盡信?傳說因為當時死的人太多,墓地不夠用,所以會有沒良心的人把舊有的墳墓挖開,火化之前的屍體,再將新屍葬入墓中。莎士比亞先生不希望自己死後遭人如此褻瀆,才會寫出這樣的墓誌銘的。」

「你應該聽過莎士比亞身份大辯論吧。」瘦皮猴繼續道。「傳說根本沒有莎士比亞這個人,完全是其他人所用的筆名。既然沒有此人,又怎麼會有個墳墓擺在那裡給人膜拜呢?那墳根本是假的,葬禮只是個封筆儀式罷了。」

所謂莎士比亞身份辯論,長久以來都是一個辯不出結果來的話題。由於關於莎士比亞的史料很少,而且多數記載都是在他死後才逐漸出現,再加上他的學歷問題,所以一直以來都有莎士比亞只是個筆名,真正的作者另有其人的說法。至於真正作者的身分則是眾說紛紜,隨著年代的演進常常會有不同的說法出現。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當時的牛津公爵愛德華‧迪沃利以及詩人兼劇作家克里斯多夫‧馬龍。擁戴這些所謂真正作者的人們當然都有他們各自的一套理論,不過對於像我這種莎士比亞迷來講,質疑威廉‧莎士比亞的身分就跟質疑我本身的信仰一樣。所以一聽人家提起身分辯論,我的心中就燃起一把怒火。只是我不清楚瘦皮猴的意圖,於是只好暫時強壓火氣,說道:「拉比托先生,關於傳說的真假也不是你我在這裡可以說得明白的。我的確曾經收藏過一枝莎翁本人用過的鵝毛筆,不過此刻已經不在我這裡了。不知道您問起這筆,究竟是想怎樣?」

瘦皮猴道:「我要你把這枝筆給我。」

我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就跟你說不在我這裡了。就算在,我有什麼理由要把它給你?」

瘦皮猴不懷好意地笑道:「當然是拿來換取邦納諾家族的保護了。傑克,我能叫你傑克嗎?你要知道,紐約市的治安不算很好,你在這裡開店,難保不會撞上幾顆子彈呀。」

我一聽這話,腦中瞬間聚集了好幾句髒話,不過在我還沒開罵之前,卻看見門口走進來一名黑髮女子。我今晚就在等待這名女子出現,此刻看到她來了,ㄧ時也不想多惹事端,於是改口問道:「你要這枝筆做什麼?」

「廢話。」瘦皮猴道:「當然是拿來發揮我的才氣,寫幾本曠世鉅作來玩玩啦!」

我點點頭,說道:「東西不在我手裡,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您先去吧台坐坐,點什麼飲料都算我的。」說完不再理他,逕自對著黑髮女子走去。

「蘇珊。」我來到女子面前笑道。女子回以一笑:「傑克。」擁抱片刻之後,我道:「很久不見了,進我辦公室談吧。」

蘇珊把我推開,搖頭道:「進辦公室不好。裡面有太多回憶。」

我尷尬地笑了笑:「我們分手五年了,妳還放在心上?」

蘇珊道:「本來也不放在心上,不過你突然找我還說要進辦公室,那就不能不浮上心頭了。」

我苦笑一聲,指著吧台後方一張偏僻的桌子道:「那去那裡談也是一樣的。妳還是喝血腥瑪莉嗎?」

蘇珊點頭,我對酒保打聲招呼,然後兩人一起走去偏僻座位上坐下。坐好之後,蘇珊點起一根菸,然後開門見山就問:「直接了當的說,找我有什麼事?」

我看了她一會兒,慢慢說道:「我最近常常想起妳。」

「五年前怎麼沒想起我?」

「那是有原因的。」

「你的原因太爛了。」

「我都還沒說呢……

蘇珊湊上前去,一口煙全部吐到我的臉上,然後抓起皮包站起身來。「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我連忙起身,握住蘇珊的手道:「事實上,有別的事。」

蘇珊甩開我的手,重新坐回椅子上,然後瞪著我道:「我就知道你沒事根本不會找我。想我?鬼扯。」

我滿臉通紅,正巧碰到服務生送來一杯血腥瑪莉外加一杯啤酒,於是趕緊抓起啤酒喝了一大口,藉以緩和場面。待我放下酒杯,發現蘇珊還是神情冷酷地看著自己,根本沒去碰桌上的酒之後,我就只好長嘆一聲,切入主題。

「蘇珊,」我說。「我聽說妳最近買了一枝筆。」

蘇珊微微吃驚,不過還是點頭道:「沒錯,莎翁之筆現在在我那裡。你的消息倒挺快的,真不愧是紐約第一的莎士比亞收藏家。」

「妳確定那是真品嗎?」

「我在你這裡看過,不會錯的。」

「請你相信我,我這麼說完全是出於對妳的關心。」我吸了口氣,眼神誠懇地說:「我希望妳不要留著它,立刻將莎翁之筆脫手。」

蘇珊的臉神先是困惑,接著立刻轉為憤怒。「脫手?你說脫就脫?我看是你自己想買吧?我真想不到你竟然這麼低級!」

「沒有,我不想買。」我連忙解釋道。「妳聽我說,我絕對沒有要買的意思……

「喔?沒有要買?那你是要搶囉?」蘇珊拿起面前酒杯,當場把整杯血腥瑪莉都潑到我臉上。「傑克‧威廉斯,你知不知道我多久沒有出書了?」

我一邊抹著灑入眼中的酒,一邊答道:「五年……

蘇珊一把將酒杯都丟到我身上,繼續道:「沒錯,五年,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巧就是五年嗎?因為我被你甩了以後就再也寫不出任何東西了。我是寫愛情小說的,但是你卻把我對愛情的信仰徹底從心裡抽離。我問你,我要如何去描述一個連我自己都不再相信的東西?」

「妳可以寫點別的……

「啪」地一聲,我的臉上已經多了一個紅手印。蘇珊喘了兩口氣,又說:「寫作是我的生命,愛情是我的生命,少了這兩樣東西,五年來我就跟一具行屍走肉一樣。現在我好不容易有機會找回我的靈感,而你居然要我把它脫手?你……你是魔鬼,你知道嗎?每當我的生命中出現美好的事物時,你就要來把它奪走,是不是?是不是?回答我!」

我摸著火辣的臉頰,說道:「那枝筆根本不是什麼靈感泉源……

「住口!」蘇珊舉手又想再甩一巴掌,但是看到我臉上的掌印,卻終究有點打不下去。她說:「我相信它是,它就是……那是我僅存的信仰了,你是不是連這點都要剝奪?」她放下高舉的右手,又道:「……你不懂嗎?我並不在乎它有沒有提供靈感。我只知道……拿著這枝曾經屬於你的筆……我就可以再度寫出東西。不管是莎翁之筆當真有傳說中的魔力,還是純粹心理因素,對我來說根本一點都不重要。」

「相信我,純粹是心理因素。」我摸臉的手向上移動,開始抓起頭髮來,神情也轉為苦惱。「妳說你已經開始……終於再度寫出東西來了?」

蘇珊點頭。

「恭喜。」我笑著說,不過那笑容顯然是強擠出來的:「可不可以請妳……寫完這個故事就不要再用這枝筆了?」

蘇珊皺起眉來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後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跟莎翁之筆有關的?」

「我只能說……」我小心地伸手握住蘇珊的手。「當初我沒有追究筆失竊的事情是有原因的。」

蘇珊問:「什麼原因?」

我道:「一個我不希望妳知道的原因。但是如果妳繼續用這枝筆寫故事,遲早也會發現的。聽我說,蘇珊,如果妳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刻來找我,好嗎?」

蘇珊嘆氣:「你是在期待我不要發現一個遲早會發現的事情?」

「對。」

蘇珊點頭:「既然你的希望已經如此卑微,那我會把你的話放在心上的。」說完她就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離開凱普雷特。

我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中感到無比的無力。「或許是我多心了?」我想。「說不定對蘇珊來說,莎翁之筆真的是生命中的轉機也未可知?」

「喂!傑克!」一隻手突然搭上我的肩膀,正是文生‧「瘦皮猴」‧拉比托。「你說去幫我問問,結果卻在這裡跟個女人糾纏什麼?告訴你,我們邦納諾家族可不是好惹的!」

我一把抓住肩膀上的手掌,反手一扯,當場將瘦皮猴摔到場中央的小舞台上。瘦皮猴哇哇大叫,還來不及爬起來就要伸手去西裝內掏槍。我一腳踏在他胸口上,「呸」地一聲啐了口口水,說道:「邦納諾家族了不起呀?醒醒吧!五大家族裡面現在最慘的就是你們家了!要是肥佬安東尼親自過來我還看他一點面子,你以為我真怕你瘦皮猴嗎?」

瘦皮猴嘴硬,叫道:「夠膽子你就在這裡把我殺了,不然我們邦納諾……」話沒說完,嘴上吃了一腳,門牙噴出兩顆。我在他身邊蹲下,拉開他的西裝,拔出他的配槍,丟到吧台裡的酒保手上,然後又從槍套旁的西裝內袋裡拿出一支手機。「不要整天把家族名稱掛在嘴上,怕人家不知道嗎?我這裡早就有家族在罩了,你有看到我一天到晚拿來說嘴嗎?」

「你……你是哪個家族的?」

我在手機內存的電話簿裡找出一個號碼,一邊撥打電話一邊說:「我家族的名氣可不比柯里昂家族差呀。問問整間酒吧的客人,有誰不知道我們就是蒙特鳩家族的死敵,凱普雷特家族呀?」

「誰?」

「回家多讀點書吧!」我說完對電話道:「喂?安東尼?我是傑克‧威廉斯。對,還不錯。聽著,我這裡有個自稱是你姪子的瘦皮猴……喔?叫他下地獄?好,我知道了。」

我掛下電話,丟回瘦皮猴身上,說道:「看來你跟你叔叔的關係並不太好呀?人應該要多花點時間陪陪家人,少在外面閒晃,懂嗎?」

瘦皮猴也不知道剛剛電話那頭是不是真的是肥佬安東尼。不過既然自己已經滿嘴是血,又給人繳了械,於是決定還是不要逞凶鬥狠才是上策。他道:「我……我跟叔叔其實……」我也不聽他說話,一把抓起他的頭髮就往外拖,直接拖到大門外給丟到街上,這才拍拍手上灰塵走回酒吧。

再度回到店裡,發現所有酒客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對大家微笑,然後走到吧台,舉起一杯啤酒,叫道:「凱普雷特萬歲!」所有酒客當場起鬨,跟著我一起「萬歲萬歲」了起來。

這就是蘇活區的凱普雷特酒吧,一間專供文人雅士聚會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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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建邦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